海口市博物館宋建窯兔毫盞
海口市博物館宋建窯兔毫盞
宋朝元祐四年，蘇軾再次赴杭州為官，那日他正于西湖旁的壽星寺游玩，南屏山凈慈寺的謙師慕其大名，親自趕赴北山拜會，并為東坡點茶。蘇大文豪飲罷香茗，遂寫下“道人繞出南屏山，來試點茶三昧手，勿驚午盞兔毛斑，打出舂翁鵝兒酒”的詩句贈予謙師。詩中“勿驚午盞兔毛斑”一句，便道出東坡飲茶的器具為建窯的兔毫盞。
兔毛紫盞自相稱
兔毫盞，是宋時飲茶的良配，因黑釉瓷盞上黃褐等色細長的條紋猶若兔毫，因而得名，以其創(chuàng)始地建窯所產(chǎn)最負盛名。建窯位于武夷山之南的建陽水吉鎮(zhèn)，宋元之際為建寧府轄地，故以之得名。此窯創(chuàng)燒于晚唐五代，以兩宋至元最是興盛，主要燒制以黑釉為主的盞、碗、壺、瓶、罐等生活器皿，建窯能夠在宋代享譽天下，倚憑的便是其燒制的黑釉茶盞。建窯黑釉盞以灰黑色胎質(zhì)為主，又名“烏泥建”，其中比較常見的品種有兔毫斑、鷓鴣斑、窯變花斑等。
出土建盞的足部有些刻有“供御”“進琖”等字樣，由此推測，建盞還曾作為貢品進奉至皇家，據(jù)學者考證，宋徽宗斗茶所用茶盞便是兔毫盞。黑釉茶盞風靡于宋代朝野，飲茶著作中的茶具用瓷也皆以其為最，故當時福建其他地區(qū)、江西、河北和山東等地均有仿燒。
海口市博物館所藏的黑釉兔毫盞便是建盞中較為常見的器形：口部微斂，斜直腹下收至底，淺圈足較小。瓷胎呈黃褐色，盞內(nèi)滿釉，外壁施釉不及底。腹下部積釉呈流淌狀，自然垂下。碗口釉層極薄，釉中滿布絲狀黃褐色兔毫般的紋理。
建盞的釉子是內(nèi)外兼施，施釉以浸釉法為主，制瓷的匠人要手捏著底部的盞足，盞口朝下，浸入釉漿之中。所以如若細觀建盞底部的胎面，有些依舊能微微看到手指的痕跡。從海南省博物館藏黑釉兔毫盞的底部來看，還可看到黃褐色墊餅的殘留，因窯中高溫，盞底與墊餅膠結(jié)，雖已過八九百載，依舊不易脫落。浸釉后的建盞碗口朝上放平后，釉汁會沿著器壁由上而下自然流淌。因口部釉水下流后較薄，故而燒成后盞口多呈現(xiàn)出黃褐色；而盞的下部釉厚垂流，常可看到釉汁凝聚成突出器壁的水滴狀釉塊，省博和海口市博所藏的建盞上亦有這些特征。
建盞黑釉中千變?nèi)f化的斑紋，雖由人作，亦是天開，皆在窯火中天然燒成。以出土和傳世的兔毫盞來看，依其色澤的不同可分為金兔毫、銀兔毫、灰兔毫和白兔毫等。宋徽宗趙佶曾在《大觀茶論》中論兔毫盞之優(yōu)劣：“盞色貴青黑，玉毫條達者為上。”又曰：“茶色白，宜黑盞，建安所造者，紺黑紋如兔毫，最為要用。”是說盞以青黑色、兔毫紋延展至盞底者是為上品，并欽點建窯所產(chǎn)的最好。
海南省博物館藏宋建窯兔毫盞盞底。
海南省博物館藏宋建窯兔毫盞
松風鳴雪兔毫斑
黑釉的顏色并非被歷代所青睞，但建窯的制瓷匠人精于鉆研，利用釉料中鐵等金屬氧化物的呈色機理和入窯后的燒造氣氛，燒制出富有變化的結(jié)晶釉，兔毫釉紋成形的神奇便源于此。由于釉汁中鐵元素的含量較高，在入窯后的高溫中，釉汁受熱后產(chǎn)生氣泡，將其中鐵的微粒帶至釉面，當溫度達1300℃—1350℃時，釉層融化，自上而下地流淌，富含鐵質(zhì)的釉水便附于釉面流成細長似兔毫的條紋，呈現(xiàn)出一種濃淡相宜，放射并略有規(guī)則的形態(tài)，整體看起來流暢均勻，猶若天成。
黑釉兔毫盞能夠在宋代風行于朝野，從中不難窺出宋人獨有的審美情趣和藝術(shù)追求。縱觀宋朝的五大名窯，都以質(zhì)地釉色為上，正所謂“雨過天青云破處，這般顏色弄將來。”宋人追求的是最接近于自然的美，建盞釉變的不可復制和不可控性，使泥與火的藝術(shù)得到了自然的升華。同時宋朝崇尚道教，道家含蓄質(zhì)樸、無為自然的觀念與兔毫建盞清幽玄謐的釉色又有著相通之處。所以符合宋人審美追求的建窯兔毫盞在當時也是緊俏的商品，清朝梁同書寫的《古窯器考》中提到：“按宋時茶尚撇碗，建窯兔毫盞為上品，價也甚高。”
地處東南的武夷山，五代時便以茶聞名于華夏。其所產(chǎn)巖茶，是中國茗界少有的珍品。昔日蘇軾游于閩地，飲過武夷之茶后感其巖韻醇厚，遂寫下“兩腋清風起，我欲上蓬萊”的佳句。飄飄乎欲仙的東坡居士贊武夷之地的茶香，其弟蘇轍則有《次韻李公擇以惠泉答章子厚新茶二首》的詩云：“蟹眼煎成聲未老，兔毛傾看色尤宜。”大意是說，要飲武夷的佳茗，煎茶需用燒至未老的泉水，且配以建窯兔毫盞最是相宜。
茶圣陸羽在其著作《茶經(jīng)·四之器》中曾論有茶色與瓷器的調(diào)和關(guān)系：“越州瓷、岳瓷皆青，青則益茶，茶作紅白之色。邢州瓷白，茶色紅；壽州瓷黃，茶色紫；洪州瓷褐，茶色黑，悉不宜茶。”但從中可以看出唐代的茶色為“紅白”之色，故而越窯和岳州窯產(chǎn)的青瓷最是相配。上文中趙佶在《大觀茶論》已提到：“茶色白，宜黑盞。”也即宋代的茶湯為白色，需要青黑的建盞才能較好的襯托茶色。
宋代蔡襄在《茶錄》中又說：“建窯所造者紺黑，紋如兔毫，其坯微厚，熁之久熱難冷，最為要用。出他處者，或薄或紫，皆不及也。其青白盞，斗試自不同。”所以除了考慮到色彩的搭配外，建窯兔毫盞胎體略厚，在溫盞后不易散熱，也是被青睞的一大緣由。（圖陳趙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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